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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南北派竹笛演奏技巧 ——以《鹧鸪飞》和《喜相逢》为例
门雪极 华音网 2025-11-12

在20世纪50年代以前,我国竹笛大多被用在戏曲伴奏和器乐合奏曲当中,鲜少有竹笛独奏曲目问世。在1953年以后,竹笛艺术迎来大发展,竹笛独奏走上中国音乐艺术的舞台,通过演奏家们极致地表现,彰显了竹笛无尽的可能。由于南北方的地域环境不同和人们的生活差异,逐渐形成了拥有不同曲风、不同演奏技巧的南北派两种笛曲派别。

一、竹笛流派分类和发展

在历史演进过程中,竹笛不断改良材质、形制及音律体系,逐步发展为具有丰富表现力的独奏乐器。明清至新中国成立初期,竹笛主要在宫廷音乐与戏曲伴奏中发挥作用,其中昆曲与北方梆子戏分别为曲笛与梆笛的形制分化奠定了基础;清末民初,竹笛在江南丝竹、山东古乐等民间合奏形式中得以发展。1953年,全国音乐舞蹈汇演中,冯子存先生以《喜相逢》开创了竹笛独奏的新形式,标志着竹笛艺术从伴奏乐器向独奏乐器的转型[1]。此后,受地域文化影响,竹笛艺术逐渐形成南、北两大流派,有着鲜明的地域特征。

南派竹笛被称为曲笛,因为昆曲伴奏而得名,也因盛产于苏州,而被称作为苏笛。曲笛包括大G调曲笛、大降B调曲笛和C调曲笛等。曲笛管身粗长,对演奏者的运气要求极高,气流充斥在粗长的管内,震动笛膜发出空灵清澈的音色。南曲融合江南水乡的民风特质,娓娓道来,有着静态艺术之美。曲调婉转优美,流畅自如,松弛有度,张力十足,具备着浓厚的江南丝竹和昆曲的韵味。《鹧鸪飞》《姑苏行》《小放牛》等都为南曲的经典作品。

北派竹笛被称为梆笛,为梆子戏伴奏而得名,俗称小笛子。追溯至古代汉长笛、横笛、羌笛到泰始笛,最后到义嘴笛、七星管,都为北方梆笛的前身[2]。随着梆笛的逐渐发展,笛孔从3孔增加至6孔后添置膜孔增加至7孔。梆笛包含F调梆笛、G调梆笛和A调梆笛等。管身短细,由于适宜薄透笛膜,使得震频增多,音色自然高亢明亮许多,有着振奋人心、鼓舞人心的作用。信天游、花儿、梆子的影子都能在其身上找到。《喜相逢》《五梆子》《枣园春色》等都为北曲的经典作品。

二、南北派竹笛演奏技巧分析

竹笛作为中国独特的民族乐器,在音乐实践与艺术表达中占据核心地位。其演奏以“气-指”协同为核心:气息经腹部、胸腔至风门与吹孔协同作用,胸腹式呼吸法保障气量调控;风门松紧、吹孔角度及演奏姿态直接影响音色与音准。指运体系依赖肢体松弛与独立性,通过颤音(南派)、飞指历音(北派)等技法,实现音色虚实变化与戏剧张力。演奏者需依据曲式结构动态调整呼吸强度与指法运作,使“气韵-技法-乐思”有机统一,相得益彰。

(一)南派曲笛演奏技巧分析

南派运用曲笛演奏,曲笛的运用是在汉代时期相和歌开始的,成长于宋代的南戏,昆曲一经诞生就有着曲笛作为伴奏跟随,长达600余年。因此融入了昆曲,江南丝竹等曲调特点。在演奏技巧上添加了颤音、叠音、打音、赠音等技巧,传统的南曲使用无舌吹奏,一气呵成。在连贯的乐句中添加气息的强弱变化,提高演奏的故事性与韵律感。在南曲中“颤、叠、赠、打”等技法是演奏的灵魂[3]。

颤音,在南曲中更加不受节奏、音高的限制。颤音最为常见的形式是指颤音可用于散板引入,尾声延展,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亦或在附点三十二分音符中突显,通过二度或三、四度音程的手指快速抬落(谱面会有明确标记)塑造音色的虚实变化。除了指颤音外还有虚指颤音和臂颤音两种形式。

赠音与叠音、打音不同。叠音、打音在任何谱例标注中都是相同的,而赠音是根据曲子的需要而不断改变的。何为叠音,顾名思义层叠主音,最下端的手指向上方音抬一下做出层叠的效果,这是二度效果的叠音,有时按情景需要还会出现三度四度的叠音。例如1的叠音实际演奏出来的效果是。如若有两个或更多相同的音出现,叠音就可以很好地起到间隔的作用。何为打音?打音则需要演奏者快速向下打再抬起,做一个向下的二度进行。何为赠音?赠音通常在长音或乐句后极短极快地、似有若无地出现在的一个小尾音。总体来说,叠音、打音、赠音都为装饰性技巧,三者共同具有不占时值,附属性的特点,凸显着对昆曲蜿蜒曲折的融合特质,顺应南曲对“虚实相生”的追求。

(二)北派梆笛演奏技巧分析

北派竹笛艺术以梆笛为主要表现工具,其笛身较曲笛更为短细,音色高亢嘹亮,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吐、滑、垛、花、飞”是它的主要装饰性演奏技法。著名演奏家冯子存先生,其演奏技艺有着“吹破天”的美誉,充分体现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般的宏伟气势,深刻反映了北方竹笛热情奔放的魅力。

“吐、滑、垛、花、飞”[4]为北曲具有代表性的装饰性技巧,它们为乐曲锦上添花。北曲融合了信天游,花儿与劳动号子等民风特点[5],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表现出一派祥和的景象。冯子存先生运用“吐、滑、垛、花、飞”模仿人们聊天与欢笑,尽可能地贴近北方人们奔放热闹的生活场景,注入真情实感。

吐音分为单吐、双吐、三吐等。吐音是通过气息与舌头互相配合,舌尖向前轻点,在牙齿和嘴唇中间发出“突”的音,使音色具有颗粒感、力量感。双吐是由两个紧促的音共同组成,第一个音发“突”,第二个音发“库”,合起来就是“突库”的音效。双吐常常以大篇幅的十六分音符出现,在情绪欢快的快板当中渲染气氛。三吐,经常以前八后十六的“突突库”和前十六后八的“突库突”等形式出现,用来描绘士兵上前线,马儿奔跑等场景。

垛音和滑音可以对比来看。垛音由装饰音和主干音构成,要求气息具备高强的爆发力,通过舌尖快速挤压气流并配合手指瞬时按压,形成洪亮且穿透性强的音响效果。滑音虽同样从装饰音过渡至主干音,但无需强爆发力,手指通过揉动实现几度音程的平滑过渡,音色圆润无痕,呈现出诙谐风趣的艺术效果,常用于模拟人际互动中的幽默场景。

历音,分别包括上历音和下历音。上历音,为极快的音阶上行极进;下历音,为极快的音阶下行极进。历音属于装饰音的范畴,所以不占主干音时值,但是历音会有很多音在装饰音上出现,需要演奏者很快地将每个音均匀干净地吹奏出,避免出现由于连指而导致漏音或不均匀的现象出现。极快的音阶上下行呈现出北方人奔放豪迈之情。

飞指,其标记为“飞”,手指在打开的笛孔(多为四、五、六孔)上方快速来回飘动,手腕、手指灵活不要僵硬,高频地在笛孔上方来回移动,全程注意保持平衡稳定,结束后手指回到原位。飞指通常伴随有强弱变化的长音出现来表述情感,亦或用来模仿鸟儿飞翔发出来的声音。

三、南北派竹笛代表作品分析

(一)南派代表作品——以赵松庭《鹧鸪飞》为例

1.曲式分析

该作品采用二段体曲式结构,由引子(1~3小节)、慢板(4~38小节)、快板(39~66小节)及尾声(67~71小节)四个部分构成,调性统一于降E大调体系。首先引子为自由动机引出鹧鸪遨游在天际的状态从而进入慢板,慢板步入4/4拍,节奏规整,以丰盈圆润的降B大调笛子,速度由慢到快,力度较为轻弱地模仿鹧鸪穿梭竹林的形态。快板部分采用2/4拍节奏型,进行三组十六分音符连音的循环发展,最后尾声的速度、力度逐渐下行,收尾快板余威与引子交相呼应,营造出目送鹧鸪飞远消失在天际的景象。

2.演奏技巧分析

在气息与装饰性技巧等多维度上与江南丝竹乐逻辑关联,曲调含蓄深沉,典雅秀丽。散板引子以五组延音结合复合颤音来模拟鹧鸪动态声景,通过渐强构建空间感。慢板的腹式呼吸支撑与笛身轴向偏转,实现音色虚实渐变;其采用极慢的速度44,要求演奏者有非常扎实的气息控制与腰腹部力量,口风稍松,风门与吹孔角度适当。在13~14小节采用了泛音技巧,对气息有着极高要求,需加强腰腹的挤压,口风缩小轻轻吹出,达到如萧般的目的。快板采用了循环换气技巧,一共反复三遍,第三遍速度达到高峰,三遍循环中不得出现停顿,使得28小节由慢渐快一气呵成的反复三遍,做到不漏音,连贯干净为演奏此快板的难点。

赵松庭在《鹧鸪飞》中构建了一套创新的装饰音系统,突破了传统南派竹笛的技法范式。该体系整合了“颤”“叠”“赠”“打”等装饰性技法,并引入罕见的飞指技法。从音乐形态上看,装饰音群替代了传统吐音系统,弱化音头,与南派“无舌吹奏”的美学原则契合;同时单小节内装饰技法规律性的不超过三种,确保旋律的主体地位。从欣赏方面,“颤、叠、赠、打”技法的复合演绎,尤其是虚指颤音与飞指技法则的快速切换,生动再现了忽远忽近的鹧鸪飞行轨迹;创新性地使乐曲在保持南派竹笛“细腻婉转”的传统美学特质的同时,拓展了音色表现的操作维度,最终形成“自然天成”的艺术效果,确立了该作品在竹笛艺术发展史上的典范地位。

(二)北派代表作品——以冯子存《喜相逢》为例

1.曲式分析

《喜相逢》为多段体变奏曲,2/4拍贯穿始终,调式为C大调(G调笛筒音作2)。第一段慢板(1~30)以切分音节奏型与垛音技法展开,表现亲人离别的哀婉之情;第二段快板(31~58)通过八分音符单吐与十六分音符双吐技法,形成加花变奏,展现重逢的喜悦;第三段(59~86)采用前八后十六的三吐技法,达到全曲高潮;第四段(87~114)回归八分音符单吐,表现合家欢聚的温馨场景。113小节突慢后以长音5结束,营造出余韵悠长的艺术效果。该曲通过速度、力度与技法的层级化设计,构建了完整的叙事结构与情感张力,成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典范之作。

2.演奏技巧

《喜相逢》采用G调梆笛演奏,技法上融合垛音、吐音及花舌技巧,集中体现了北派竹笛的艺术特征。吐音作为核心技法,要求舌尖有力吐气,吐音与指法精准配合,避免连音,确保音色的弹跳性与灵活性;第三段大篇幅三吐中采用抢吸技术,用来维持时值精准与节奏稳定。花舌技巧虽以舌尖震动为主,但需喉咙发力并配合稳定气息,避免漏气与音高不稳。乐曲中频繁出现的f、mf、ff等力度记号,结合腰腹部力量支撑与紧缩风门的气流控制,形成强劲高亢的音色,契合北方乡土文化炽热的特质。花舌技巧在长音、切分音及附点音符中的自由运用,生动模拟了北方人民欢聚谈笑的场景,体现了浓厚的地域文化特色。该曲通过技法与力度的有机结合,展现了北派竹笛艺术的独特魅力,成为北方乡土音乐文化的经典代表。

四、结语

竹笛作为中国音乐史的重要载体,其形制与演奏体系的成熟标志着民族器乐的代际演进。20世纪50年代独奏形式的确立,促使南北流派分化:南派曲笛以无舌吹奏、“颤、叠、赠、打”等技巧(如《鹧鸪飞》气息绵延与虚实装饰)构建江南文人的空灵意境;北派梆笛则通过“吐、滑、垛、花、飞”等技巧(如《喜相逢》三吐变奏与垛音)彰显北地炽烈风情,二者分别映射江南水乡的内敛性与北方高阔的开放性。70年代后,曲祥、俞逊发等演奏家推动南北技法融合催生《早晨》《深秋叙》等跨域风格作品。当代竹笛艺术继续通过“气-指-意”协同体系,既维系传统音乐基因,又在与现代潮流的对话中丰富自身,成为中华文化向后世、向世界传播的活招牌。

参考文献:

[1]任俊文,冯子存竹笛艺术人生[J],中国音乐,2008(02):163.

[2]萧舒文,20世纪中国笛乐[J],中国艺术研究院,2010(09):3-6.

[3]蒋国基,蒋国基谈竹笛(五)——装饰音技巧和特殊技巧[J],乐器,2004(10):21.

[4]张维良.竹笛教程(四)竹笛装饰音训练六十首[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6:前言.

[5]唐琪,探究南北派竹笛的艺术风格[D],南昌,南昌大学,2022(08):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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