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90年代起，具身性认知理论的兴起成为了认知科学领域的研究热点。它强调认知发展中身体、大脑、环境三者的相互作用。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运用具身认知的理论探究音乐表演姿态的相关问题。但是，对于中国器乐表演姿态的研究与实践教学方面的研究较少。本文希望运用音乐表演心理学的相关知识，结合教学实践探索表演姿态在演奏中的重要作用，进一步研究古筝表演教学方式方法。目的是让古筝艺术表演教学体系更加系统化，同时填补中国器乐表演姿态研究的空白。

一、具身认知与音乐表演姿态

认知科学作为20世纪世界科学研究领域的代表之一，主要研究人类在认知活动中是如何进行信息加工的。该领域涉及广泛，包括心理学、人工智能、语言学、人类学等学科。具身认知则是“第二代认知科学”的重要观点，指出身体在认知能力中的重要性，着力于生理体验与心理状态之间的强烈联系。音乐表演作为音乐研究领域中的分支之一，是最直观地运用身体链接音乐的专业。现代众多古筝演奏家开始对演奏姿态的舞台化有了研究。一方面演奏姿态的外化可以直接提高舞台表现力，使得表演更加精彩；另一方面演奏姿态是音乐作品内涵的外化形式，是作曲家、演奏家和观众三者之间的重要媒介。因此，在认知“具身性”观点的影响下，音乐表演心理学中的表演姿态研究也成为了中国音乐学领域的重点之一。2003年，第一届音乐与姿态国际会议在英国举办，并成立了“国际音乐姿态研究会”。有关音乐与姿态相关的研究收录在各类文集中，如《音乐与姿态》《音乐姿态新视角》《音乐姿态：声音、运动与意义》等。这些研究具象化了身体在音乐表演舞台中的不同功能以及产生的情绪反应；解释了为什么表演姿态可以增强观众的观感和情绪感知。但是，目前关于中国民族器乐演奏的表演姿态研究尚少。尽管当代民族器乐演奏姿态的个性化差异显著，但是共性部分的姿态研究仍然值得研究，且蕴含内在文化价值。

二、表演姿态对现代筝乐发展的重要性

古筝作为当今最受欢迎的民族器乐之一，越来越多优秀的筝乐作品问世，从舞台表演的角度出发，如何让观众通过演奏感受到音乐内涵，这也是对演奏者的考验之一。多年来，古筝演奏家们基于对技能和舞台表演的考量，在演奏肢体方面有着丰富地实践研究并成效显著。可以说，逐渐精进的古筝舞台表演艺术大力推动了筝乐艺术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传播交流。而从学术研究角度出发，有关身体动作究竟如何影响古筝演奏者的心理状态和聆听者的观赏效果的相关研究同样具有重要价值。第一，有利于演奏者除“天赋”因素，更加清楚地剖析表演姿态的客观存在意义，有一定依据地进行肢体优化，达到更高水准的演奏。第二，通过理论性研究证实表演动作存在的合理化，有助于教学体系的逐步规范化，使得演奏与教学过程中的音乐内容表达更加精准化，以此精进古筝表演教学体系。

第三，通过研究肢体动作的共性部分，进一步探索姿态中蕴含的文化变量对音乐理解和传播的影响，挖掘其中蕴含的中国文化美学思想、艺术表达方式等多重信息，在不同文化环境下达到有效的文化交流传播，推动中国筝乐艺术更好地走向世界舞台。

三、古筝的表演姿态与教学目的

古筝的表演姿势多为坐式，视觉上以上半身手臂运动为主。为了追求更加持久且丰富的音响变化效果，实际演奏中演奏家也会采用核心力量区域发力，以此为演奏提供持续性能量。著名古筝演奏家许菱子教授就曾经提出“以中轴为核心”的演奏概念，强调以身体为整体的贯穿发力能够为音乐的音响、音色、音质等不同方面提供帮助。这与运动员的核心力量训练有共通之处，通过对身体核心部位的训练，增强核心肌群的力量，起到稳定身体、保持平衡并传递力量和能量作用。因此，当代古筝表演是结合手部、背部、腰部等部位共同发力完成的。

在文集《音乐姿态：声音、运动与意义》中《表演姿态》一文，将音乐表演中的姿态根据不同功能大致分为四类，分别是：音响生成姿态（Sound-ProductGestures）、音响辅助性姿态（Sound-facilitatingGestures）、交流性姿态（CommunicativeGestures）、音响伴随性姿态（Sound-accompanyingGestures）。接下来，本文将根据四种表演姿态的功能特点，归纳古筝表演肢体的部分共性表达姿态。

（一）音响生成姿态

这种姿态主要是指决定音响效果的基本动作模式，涉及运动学的研究领域较多。古筝演奏时会根据不同音乐织体进行不同发力部位的调整。大致来说，在追求强烈、激昂的音响效果时，演奏者通常会借助背部力量支撑手臂发力，以双手臂膀高抬或左右交替高抬姿态出现。以现代筝曲《西部主题畅想曲》为例，139小节开始是连续的柱式和弦（见谱例1），借鉴了钢琴技术采用三连音节奏型，追求厚重却富有弹性的音响效果。

谱例1

音乐片段的力度较强，因此需要凸显音乐张力的演奏。笔者通过视频分析多位演奏家在演奏第一个柱式和弦演奏的肢体动作。即便动作存在一定差异性（抬手高度等方面），但是双手的臂膀均是同时上抬的。这个动作就是在第一个强音过后出现的，是背部发力过后常出现的惯性动作。这些强音响的演奏通常选用古筝的“大撮”技法。因此，在实践教学过程中，可以通过“大撮”这一技法教学，让学生感受背部发力带动手臂这一过程，并对应到乐曲中练习。以“运动姿态”的概念学习古筝技法，加强音响变化，让演奏者在身体姿态的带动下，通过去甲肾上腺素分泌增多、肾上腺素分泌增加、多巴胺水平升高等生理反应刺激情绪反应，提高内在音乐表演动力。

（二）音响辅助性姿态

这种姿态主要起到稳定表演和辅助发挥的作用，是演奏者对作品内在理解的外化形式，有利于演奏者表现对音乐的认知和情感。在古筝演奏中，辅助性姿态也是观众借助视觉理解音乐作品的重要手段。自古以来，中国音乐就对记谱演奏保留着一定的处理空间。引子、散板等段落都不追求严格遵循谱面时值进行演奏，认为音乐中的“气”“韵”变化应通过留白艺术来体现，以此给予演奏者和观众自行想象和感受音乐的空间。所以，辅助性姿态动作不仅是演奏者稳定表演和辅助音乐理解的工具，还是中国音乐文化的展现。

首先，古筝演奏者会在表演的不同环节通过身体运动来达到稳定表演的效果。当代筝曲的快板是演奏难度系数较高的片段，对演奏者在速度、力量、各类技巧转换、音区变化、音乐层次、律动多变等各方面有着考验。因此，在快板段落演奏的时候，需要演奏者充分调动全身的身体机能，以腿部力量做支撑，核心力量区域控制方向，在高低音区转变的时候为上半身前后移动提供力量，确保演奏的稳定性。另外，一些技法在突出重音时，演奏者习惯用小臂上抬的动作，强调重音点的同时保持手臂交替平衡，达到稳定律动的效果，如点指、扫弦、扫摇等技法。演奏者通过小臂肌肉收缩的频率对应音乐律点，有效地达到演奏时的身心合一，音响效果丰富的同时情绪上涨。

其次，辅助性姿态在段落的衔接处或自由段落的音乐描述起到了关键作用，能够让观众通过姿态对音乐走向有一定的判断。以现代筝曲《箜篌引》为例，如谱例2。

谱例2

谱例中，由强渐弱的密集单音结尾处标有自由延长符号。在实际的演奏中，演奏者经常做出上半身向左前倾移动或增加闭眼的动作，配合手臂的弹奏动作，以此暗示音乐减弱至余音缭绕。观众能够通过视觉与听觉的结合感知声音的消散，为接下来的音乐产生期待。

将上述的演奏姿态运用到教学中，对学生理解音乐作品并产生音乐想象给予了直接的帮助。通过动作的直观性特点，在强化学生音乐表现力的过程中，尝试让学生对于音乐有更加细腻的理解，提高对音乐的感知能力。

（三）交流性姿态

现代的筝乐作品较多为协奏曲体裁，所以交流姿态主要用于与钢琴或乐队合作中。目前，与钢琴的交流合作居多，所以将主要探讨与钢琴合作时的身体姿态。古筝的交流性姿态最常用的就是呼吸带动手臂，手臂抬起时配合吸气，手臂落下时配合吐气。手臂“起”与“落”之间的速度预示着接下来的演奏速度，气息快则演奏速度快，气息慢则演奏速度慢。这样的动作较多出现在乐曲段落的衔接处。除了私下需要与钢琴演奏者进行配合训练，在实际的表演过程中，古筝演奏者仍需要眼神、头部向钢琴轻微转动等动作达到交流的目的，以便更默契地呈现精彩舞台。

古筝演奏者表现不同音乐情感时的微表情，能够一定程度地引导观众理解音乐，起到情感交流的作用。例如：观众可以通过演奏者的皱眉试图理解悲伤的音乐，通过挑眉、微笑等表情明确活泼、热闹、激昂的音乐。这种交流性姿态能够让学生敢于外化音乐，提高音乐的感染力，让音乐能够打动听众。在教学实践中，学生对于这种姿态的反馈明显较好，认为面部表情的加入一边缓解了演奏时“面无表情”的尴尬，一边让自己的情绪反应更激动，敢于表现了。

（四）音响伴随性姿态

这种表演姿态通常是指对声音做出的反应，通常具有强烈的视觉艺术效果，多用于跨界舞台中。目前，古筝表演中这类姿态较少出现，但仍然存在。以现代筝曲《阳光大地》为例，231小节处是钢琴作为主要旋律，作曲家标明此处古筝演奏可根据节奏型对琴弦、琴盖、琴边三部位展开自由即兴击打，见谱例3。

谱例3

此处古筝声部等同于打击乐声部的存在，在演奏中对应旋律的律动进行身体的摆动，模仿打击乐的演奏动作，在视觉上增强音乐动感。这种姿态少有机会用于日常教学中，因此，不做教学相关的讨论。

四、古筝表演姿态教学的重要性

学生长期集中在机械技巧训练中，无法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感受音乐，长期以往会容易出现学习动力不足、畏难情绪产生、音乐感知能力下降等各种情况。因此，通过前文分析不同功能性的表演姿态在古筝演奏中的实际运用，可以说明表演姿态对于演奏各个环节的影响。反应在教学中，也是培养了学生各方面能力。通过身体的力量带动手部肢体完成演奏，从追求音响变化角度出发，针对不同技法调动身体不同机能发力，对学生突破技巧障碍提供有效帮助。以姿态作为一种表达方式，对音乐个性化处理、段落层次划分、速度预示等多方面展开描述。这样能够充分发挥辅助性解读音乐作品的功能，让学生在“描述”过程中对音乐美学有具象化的追求，以此激发表演欲望、增强学习动力和自信心。通过不断深入地学习和思考，从文化信息传递的角度理解音乐作品，加强学生对中国艺术文化的了解，加强民族文化自信。总之，长期的表演姿态教学不仅能高效提高学生的整体演奏水平，而且还是培养学生综合能力的有效方法之一。

五、总结

目前，在具身认知影响下，国内对音乐表演心理学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该领域的研究基础始终是建立在表演实践的基础上的。所以，笔者认为具身认知的出现不应局限在音乐表演心理学家们展开的理论研究层面，也应该从表演和教学实践角度探索它的价值和意义。本文通过分析古筝演奏中的表演姿态，探讨了其实践效果和价值。最后从教学的角度出发，研究了表演姿态对教学的重要性。希望从实践角度研究表演姿态带给了演奏何等的价值，更明晰表演姿态和音乐表演心理学理论研究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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