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新闻 文章 视频 音乐
大音处士弦拢河山——琵琶演奏家、作曲家陈音的演、创、谈
于源春 华音网 2025-10-30

陈音,中国当代优秀的琵琶演奏家、作曲家,中国广播民族乐团一级演奏员,1997—2023年任该团琵琶首席,现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琵琶专业委员会会长。陈音于1985年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在时任中国广播民族乐团指挥家彭修文的亲自举荐下,进入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工作,从此开始了他执着勤勉又充实精彩的四十载艺术生涯。四十年来,陈音始终坚守着对艺术淳朴赤诚的初心,从一位普通演奏员成长为首席演奏家,从一名琵琶的研习者成为不断创作、开拓的领路人,对当代琵琶演奏和音乐创作作出了重要贡献。陈音,中国当代优秀的琵琶演奏家、作曲家,中国广播民族乐团一级演奏员,1997—2023年任该团琵琶首席,现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琵琶专业委员会会长。陈音于1985年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在时任中国广播民族乐团指挥家彭修文的亲自举荐下,进入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工作,从此开始了他执着勤勉又充实精彩的四十载艺术生涯。四十年来,陈音始终坚守着对艺术淳朴赤诚的初心,从一位普通演奏员成长为首席演奏家,从一名琵琶的研习者成为不断创作、开拓的领路人,对当代琵琶演奏和音乐创作作出了重要贡献。

20世纪80年代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在全球化带来的世界文化交融、民族音乐文化价值更加凸显,中西音乐得到进一步对话和交流。民族音乐如何在更复杂、多元的世界文化中找到坐标点,成为那个时代演奏家面临的共同挑战。作为80年代进入职业演奏家群体的一员,陈音在家学传承、学院专业化教育和职业生涯中不断钻研、提升,对汪派、浦东派等琵琶传统流派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并在艺术实践中有所继承、有所扬弃。常年的乐团演奏工作使他有机会直面当代音乐潮流,这一时期的民族管弦乐队经历了形制、律制、审美方向、乐器改革等一系列的开拓与尝试,音乐创作上多运用西方作曲技法进行创新表达,“交响化”的探索也使民族器乐的表现力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在传统土壤与现代雨露的浇灌下,琵琶的种子在陈音身上,向着现代与创新生长出繁茂的枝叶,向着传统演奏与文化扎下茁壮的根系。在演奏之外,他笔耕不辍,不仅投身于音乐创作,更潜心记录与研究他身处的乐团和身边的师友们,以博学的积累和独到的视角,丰富了当代民族音乐研究的维度。

演:大音处士举重若轻

中国琵琶的传统,可考的文化历史能追溯到两千年前;可传承的演奏历史,依托近三百年间发展的流派历史,通过传承乐谱、技法、流派风格等,奠定了中国琵琶艺术古典风格美学范式。近代以后,西方列强以坚船利炮打破晚清封建统治的疆域,意识形态领域出现“中体西用”甚或“全盘欧化”的观念。随着新文化运动带来的西方音乐文化冲击,民族音乐生长的传统社会文化生态经历了深刻变革,琵琶艺术的传承和发展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借鉴西方艺术教育和专业创作的方式,琵琶乐器经历了音律、形制的变革,传承方式和演奏场域发生了改变,传统、民间的生态环境被彻底打破。音乐家、教育家,陈音的祖父陈济略,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成为中国民族管弦乐队的开创者和琵琶艺术最重要的传承者与开拓者之一。陈济略曾任原南京中央广播电台音乐组组长,1935年组织成立中国近代第一支国乐小组,并采用十二平均律训练乐队。为了适应乐队需要,他主张用平均律律制改革民族乐器,促进了琵琶、中阮、扬琴等中国传统乐器在音律、音量、音域、音准、材料等方面的全面标准化,深远影响了当代民族乐器的发展。他还是第一位探索用调性音阶训练现代琵琶演奏的教育家。他于60年代编写的《琵琶教程》和《琵琶音阶琶音练习曲》填补了国内琵琶教材的空白,拓展了现代琵琶演奏技术,使琵琶这件传统乐器在音律、调性、和声等基本功能上与西方音乐接轨。


1972年,9岁习琴时的照片

1979年,16岁时代表四川音乐学院在全国琵琶教材会议上演奏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

出生于音乐世家的陈音9岁开蒙学习琵琶。小时候,家里不断有名师大家拜访交流,让他在耳濡目染中了解认识了琵琶;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传统文化的滋养。他坦言自己少时并非聪颖过人,成长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由于调皮贪玩,时常带伤练琴。在1979年第一届“上海之春”琵琶比赛和1982年南方片区民族器乐独奏观摩赛中,他均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然而,这些挫折和打击并没有让年少的陈音消沉,反而激发了他不服输的韧劲和自我审视的能力——屡败屡战,毫不气馁。之后,他参加了“山城杯”中国民族器乐电视大奖赛、“ART杯”国际琵琶大赛等赛事,均有不俗表现。回望当年参赛的失与得,相比于陈音艺术生命的长与广,实在不值计较。

1987年,与伯乐彭修文先生合影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文化艺术的政策性大发展,各大专业音乐院校、民族管弦乐团纷纷建立,二者的发展相互关联、相互促进,改变了当代民族音乐的生态。陈音的从艺经历就非常典型。他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后就职于中国广播民族乐团,是“根正苗红”的新时代职业演奏家。作为其中的佼佼者,陈音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很多次重要的演出实践。1979年,就读于四川音乐学院的陈音,曾在全国琵琶教材会议上演奏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1982年,在武汉举行的民族器乐独奏观摩会上,19岁的陈音代表四川音乐学院演奏了琵琶协奏曲《满江红》,并受到了伯乐彭修文的赏识,三次亲赴四川将他招入中国广播民族乐团。陈音早期重要的几次演出选曲,都紧跟当时创作的潮流,在技术和演奏形式上勇于挑战自我。入团后的1986年,陈音被推荐作为中国民族音乐家的代表赴美国参加自由女神像落成100周年纪念音乐会,他在纽约哈德逊河上乘一叶小舟,弹奏了全版王范地演奏谱的《霸王卸甲》,日本电子音乐先驱富田勋为之设计的上百组音响的声场烘托出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的文化碰撞,让中国传统音乐以自信、开放的姿态绽放于国际舞台。陈音在其后多次的国际交流演出中多选用传统乐曲,而面对观众时则多选用现代新创作品,他以自身的实践,体察出中西文化交流与传播的普遍规律,即文化全球化浪潮下,全面展现中国当代优秀传统文化“和而不同”的多元共融特点。

2012年,与香港中乐团合作纪念彭修文大师音乐会时与指挥家阎惠昌的合影

2016年,与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同事在美国演出时的合影

2018年,与琵琶演奏家吴玉霞、杨靖共同演奏唐建平琵琶协奏曲《集韵》

“审视自己甚至比努力做事更重要”,在多年演奏生涯中,陈音曾面临过许多次选择和挑战,技术与艺术的平衡,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在不同阶段引发他的辩证思考与实践中的论证。陈音曾因少时的手伤和不经思考地向众多老师学习,导致其弹挑速度、质量都弱于其他技法。为此,他在数十年的演奏生涯中不断学习思考,为更科学地提高技术,琢磨移植了一系列西方音乐中聚焦于快速技巧的乐曲,如《查尔达什》《流浪者之歌》和《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等。他的移植改编不只关注传统琵琶演奏范式,更尝试拓展琵琶技术的疆域,以灵活炫技的音乐语言,倒逼琵琶演奏快速技巧的开发与运用。尤其是“阳光”对琵琶和声功能与快速换指技法的创造性开发,以“一曲之力”提高了当代琵琶独奏的技术门槛,着实让其后的演奏者们“又爱又恨”。他对琵琶快速技法的思辨与开发不但使自身的演奏弱点化为优势,还丰富了现代琵琶的技术语言,为他创作之路开辟出了新篇章。

创:迁想妙得山鸣水映

纵观中国器乐音乐的发展历史,绝大多数时间里,创作都是以演奏者为主体。中国器乐发展这种“天然”路径的优势之一,依托的正是传统演奏者对器乐化语言的深入掌握,即通过口传心授的传承方法习得了对骨干谱的润饰、加花能力,从而达到对传统艺术程式的认识与再创造。这种创造力的培养,在以西方音乐技法的理论与应用为核心的音乐学院体制下很难复制。对于现当代民乐演奏者来说,更娴熟的技巧与更细腻、准确的音乐表达难以弥补创新能力的缺憾,只有少数演奏家通过不断地学习传统音乐、吸纳民间文化、积累实践经验,突破了这一瓶颈,跨越了传统演化与现代创作的藩篱,陈音正是其中之一。

陈音早期的创作以改编、移植为主,同时与作曲家合作尝试创作琵琶曲。早在求学时期,他就将小提琴曲《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移植到琵琶上演奏,此后在作曲家贾达群创作琵琶与交响乐《龙凤图腾》时,为其提供了多种琵琶表现手法的参考,并制定了演奏指法。工作后,他结识了作曲家莫凡,首演了他创作的琵琶与打击乐作品《漂》、录制多声部琵琶曲《琵琶行》,并与他共同创作了琵琶曲《惊回首》。琵琶独奏曲《春涌》是陈音独立创作的开端,他在一步步探索实践中增强了创作的热忱,坚定了创新的信心。

陈音的创作成熟期以2015年北京环球音像出版社出版的《陈音琵琶谱》为标志,其中收录了他原创的五首琵琶独奏曲《西风词》(2012)、《山之舞》(2007)、《秋月吟》(2008)、《草原行》(2010)、《山之韵》(2009)。这是他多年创作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现。以西南少数民族音乐与舞蹈为素材创作的《山之舞》《山之韵》和借鉴蒙古族长、短调音乐风格创作的《草原行》,是琵琶地域性音乐风格作品的代表作。这些创作既是他对学习成长时期最流行的一批新创作品的延续(如《赶花会》《彝族舞曲》《火把节之夜》等),也是他在调式调性转换、混合节奏、多声性和曲式结构等作曲技法上更多借鉴西方现代音乐创作观念,让民族风格的原始素材得到更丰富多元的发展。如在《山之舞》的旋律中,既有对苗族飞歌、布依族民歌和彝族舞蹈的素材运用,又在组织方式上使用了丰富的调性色彩与变音,演奏技法上追求音响的立体感和乐句陈述时色彩的变化,给人以丰富灵动的新鲜听觉感受。《西风词》和《秋月吟》两首作品则注重对传统审美中写意与留白的运用,展现出中国文人式的丰富精神内涵与审美情趣,体现了作曲家对传统演奏“韵味”的精准把握,是作曲家舞台演奏经验与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一次绝妙结合。在《秋月吟》乐谱上,细致的演奏技法标识与音乐表情标示,提示出乐曲立足于演奏形态的经验与情感的抒发,且并不依赖旋律陈述与发展,而是“意在弦外”,是曲作者自律性创作与个性化表达的一次成功尝试。

专注于琵琶技法语言,不断拓展音乐题材和表现形式,不断深入挖掘民族音乐的风格和审美内涵,成为陈音创作的一条重要线索。他深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并在充分发挥琵琶的表现性能和运用演奏技巧方面作出创造性的探索。同时在曲式结构和声等方面借鉴了现代创作技法,在表现形式、音乐形态、创作方法、文化观念等方面逐渐形成了特有的审美品格,为琵琶音乐的当代发展,创造出更多的可能性,这也使他成为继刘德海之后,当代琵琶领域最为成功的一位“演而优则创”的曲作者。

2022年,与中央民族乐团合作演奏王丹红琵琶协奏曲《云想花想》

在陈音的一系列创作中,祖国的大好河山和各民族独具特色的风土人情始终是他最为钟爱的选题。就在不久前,他还完成了一首以高山中云端的寺院铃声为灵感的新作《云铃》。他似乎拥有一种在寻常的音乐工作、生活中触类旁通、迁想妙得的能力。作为拥有四十年乐队演奏经验的演奏家,陈音的创作灵感就蕴藏在日复一日的默默学习和积累中,既不拘泥于职业作曲家对创作技术的钻研,也不依赖特意命题的采风或委约,全然内驱式的表达和创作,使他能在音乐中自由遨游,抓住那“神来之笔”般的一瞬,不断打磨修炼,自成一体地创作出一首首山鸣水映的佳作。

谈:求真问道革而能因

1998—2001年,陈音入选了文化部“中国民族声乐、器乐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与二胡演奏家宋飞、张尊连,扬琴演奏家许学东等各大院团的青年业务骨干们一起,重新迈入校园,接受三年研究生层次教育。其时,陈音已是中国广播民族乐团的声部首席,他极为珍惜这次进入中国音乐学院学习的机会,通过向王范地、林石城、田青、杨青、谢家幸等名师大家学习,在文化理论、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方面得到了全面的提升,奠定了他学术型演奏家的根基。而在琵琶演奏方面,王范地与林石城两位大家,是承接琵琶传统流派、开启系统化专业教学的琵琶引路人,跟随他们学习,并对琵琶传统流派的演奏与文化进行重新梳理,夯实了他的传统演奏功力,并让他体悟出让传统的“老魂”焕发"新貌”的创新路径。

在理论方面,陈音是一位善于发现和观察的学者,与师长、同行们交往的经历常会被他用心记录和总结下来,后来发展为一系列具有珍贵史料价值的纪念性文章。在纪念彭修文先生诞辰七十五周年暨中国民族管弦乐艺术国际论坛活动中,他撰写的《舞台巨人——彭修文和他的民族管弦乐艺术》①一文,以彭修文对中国广播民族乐团的训练、创作、乐器改革及至乐团管理等全面的开拓为蓝本,细数彭修文对民族管弦乐规格、形制、律制、审美的确立,展现了中国民族管弦乐近几十年发展和逐步走向艺术成熟的历程;在刘德海先生艺术研讨会上的发言《创新求变开辟新道路——从演奏谈刘德海大师琵琶艺术》②,从刘德海60年代对技术高峰的攀登、70年代乐团生涯对舞台演奏的打磨和首演《草原小姐妹》完成对中国第一首琵琶协奏曲的创演挑战等三个阶段梳理刘德海的演奏生涯,又以改编整理传统、民间作品和充满哲思的一系列原创作品两个方面,总结了刘德海的创作经历和理念,全面回顾了刘德海先生对琵琶艺术的贡献和深远影响;在《耕耘五十载,桃李满天下——王范地教授和他的琵琶艺术》③一文中,从演奏经历和风格入手,总结了王范地教授在教学、演奏、教材、理论四个方面对琵琶艺术的贡献,并以王范地为模范,展示出琵琶艺术以人为本,代代传承的发展历程。《并四弦传古韵——忆浦东派林石城先生》一文,写于林石城先生诞辰百年之际,

2025年,在刘德海纪念音乐会上与多位音乐学院教授共同演奏《梅花操》

通过讲述以林石城为代表的一代琵琶艺术家,把琵琶从流派艺术发展、引领进入专业艺术教育的经历,展现了近代琵琶艺术家们根植传统,与时代共同进步,使琵琶传统发扬光大的历史。《琴心剑胆薪火相传——忆汪派传人李光祖先生》④通过少时就与李光祖结识、受教的角度,讲述汪派传人李光祖的演奏、教学、传播琵琶艺术的经历,立足于中国近代艺术发展历史,展示了琵琶传统流派的当代传承与发展。2021年,为中国广播民族乐团入选“华乐论坛”中国十大民族乐团,受时任团长李春勇的邀请,他以广播民族乐团发展历程为主题,撰写了《继往开来再创辉煌》⑤一文,从中国民族管弦乐队的开创与发展历史到广播民族乐团与电影民族乐团分立到联合的历史与成就,再到当下民族管弦乐的繁荣和挑战,细数历史、展望未来,填补了乐团团史研究上的空白。2024年,在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组织的“华乐讲堂”上,他作为聆听者在李景侠教授讲座后,撰写了《风起云涌弹指间——聆听李景侠教授讲座<山长水阔云起时——传统、传派、传承>讲座有感》。二人在演奏上都曾师承王范地教授,对琵琶传统文化的观点、理念有许多共通之处,陈文结合自身艺术生涯,总结了传统对艺术实践的影响和自己在学习传统上的八大体会。

2024年,在满氏名琴名家音乐会上的致辞

在演奏上,陈音主张对待传统要以“最大功力打进去,以最大勇气走出来”,“先识其长,再补其短”,兼收并蓄各家指法、音色、风格等之优长,同时客观分析其局限,把各家不足视为自己创新的突破口,在实践中“补位”与“提升”。琵琶音色具有“多骨少肉”的特点,因为它音色上的刚性与张力常被形容为“男人的乐器”,是一件十分“吃功夫”的乐器;可“摧枯拉朽”,亦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其韵味简洁、质朴。传统琵琶音乐的“意境”是中国琵琶的文化之魂,其中虚实明暗的对比,写意留白的韵致,都是无可替代的美。在乐曲结构层面,传统乐曲最常见的是多段体联缀结构,陈音认为应该在此基础上适当引入现代逻辑,以显现出清晰的动机发展、层次分明的乐句结构等,以期与当代听众的审美习惯更相吻合。

陈音作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琵琶专业委员会的会长,对当今琵琶的发展有着全面的认识和深入的关注。在他的引领下,五湖四海的琵琶人更加团结,凝聚力量守护传统艺术的历史脉搏。对当前琵琶艺术发展的瓶颈,他直言作为一件入门难度高的乐器,其左手按音、弹挑轮指等基本功训练周期过长,导致“一万小时门槛”现象,在当今快餐式文化盛行的环境中,初学者大量流失;其次,琵琶同大部分传统艺术一样,当下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传播渠道单一,在传统课堂与舞台之外,缺乏与大众日常场景对接的“轻量化”入口。

面对这些问题,他认为,首先是从业者要从根本上认识音乐环境的变化,顺应时代的发展。音乐演奏本不存在绝对标准,艺术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唯一尺度。同一演奏者在不同环境,如学校、舞台、市井等,会呈现不同诉求:校园重学术高度,演出市场重传播效果,社区重情感共鸣——诉求无高下,唯须自知。琵琶艺术在当代,覆盖很多行业,行业间、行业内都互有竞争、互有帮助,现在还增添了AI人工智能的参与。人类的更高智慧在当下体现为更多理解和不断创造,应看到文明、文化正是建立在互信互利和积极的竞争环境中,新知识、新工具的出现也要求我们善于取舍和利用,让一切新旧事物为创造和发展所用。其次,应从艺术教育入手,反思学科细分背景下的民族音乐教育。中国传统教育不同于西方学术趋向高度细分,反而更强调“博学”。琵琶作为千年乐器,其发展需要人才回到“通博”视野:打通历史脉络、文化语境与当代语汇,才能找到真正的突破点。而艺术教育另一个痛点是教学中缺少怀疑和批判精神,“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是陈音在整个艺术生涯中学习实践的最真实写照。他从自身学琴的经历中,感悟到学生的思辨能力是艺术教育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好的老师应鼓励和引导学生博采众家之长,而不是一味地教化和打压。培养能适应当下环境的艺术人才,亟须改变艺术教育的状态和环境,鼓励学生带着思辨能力学琴。某种程度上来说,艺术人才具有真实的自我和执行力,就是具备了创造力。

结语:继往开来

作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琵琶专业委员会的会长每年春节都会去探望业界老前辈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陈音直言,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我们在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时关键在于结合时代特点,找到新的创新点,并评估其文化价值与传播的可能性,先在小范围内实验,最终形成可留存的个人语汇与作品。从陈音身上,能够看到一个以琵琶为终身事业的“守艺人”对待专业的使命感。他持续追踪传统艺术的历史脉搏与当代需求,注重理论与实践,通过对传统文化的深入学习与理解,在继承的同时不断发扬,推陈出新却不失血脉,使传统琵琶艺术在新时代继续流传。

如今,陈音已从广播民族乐团首席的位置上卸任两年有余,他依然以饱满的热情活跃于舞台和教学领域,并拿出更多精力投身普及教育和推广琵琶艺术的事业中去。陈音的创作热情同样不减反增,谈起他近期的新作,他自豪地说:“又够出本集子的了”。在他的身上,日益体现出当代中国民族器乐演奏者特有的一种文化自觉和自信。与此同时,民族音乐面向巨变的时代,更需坚守琵琶人的使命:尽管环境可变、标准相对,作为琵琶演奏者、传承者,核心任务始终不变:持续为琵琶文化“添砖加瓦”,或精研技艺、或拓展曲目、或普及教育,以个体的可达之域,汇成传统的永续之流。

①陈音《舞台巨人——彭修文和他的民族管弦乐艺术》,《人民音乐》2010年第2期,第51-53页。

②陈音《创新求变开辟新道路——从演奏谈刘德海大师琵琶艺术》,《中国音乐》2021年第5期,第56-62页。

③收录于朱家溍编《养和集》,香港伟确华粹出版社有限公司,ISBN962-86022-7-6,第116-121页。

④收录于郝贻凡编《李光祖纪念集》,中国和平音像电子出版社2023年版,ISBN978-88801-132-8,第25-27页。

⑤收录于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编《乐谭》,2023年第十届华乐论坛文集。

本文部分观点根据笔者于2025年7月对陈音先生的采访记录整理而成。

阅读